文化点金术：茶是最成功的文化营销产品？
2020-07-03 18:06:25   作者：罗安然   来源：茶业复兴    浏览：

如今，茶是我们手边触手可及的一种饮品。提及茶，总会与清雅、高洁等一切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我们切不可想当然地认为，茶是“自然而然”成为国饮的，如果深究一下会发现，南北朝时期的茶，被鄙为“酪奴”、“水厄”，是南方不起眼的地方特产。然而情况在8-9世纪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茶似乎突然来了个阶级大跃迁，挤进了原本由酒独占的精神领袖位置，成为大唐帝国经济和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8-9世纪的茶又发生了什么？

在《茶在中国：一部宗教与文化史》一书中，作者贝剑铭（JamesA.Benn）创造性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茶是在以陆羽为代表的文人和僧人的共同推动下，运用“文化点金术”使南方的山野叶片成功跨越阶级成为与酒抗衡的代表性饮品。

《茶酒论》：茶，后来居上的晚辈

《茶酒论》最早版本出现在敦煌洞窟中，推测可能创作于780—824年间，它记录了后浪与前浪的交锋。论战一开始，茶先发制人：

“诸人莫闹，听说些些。百草之首，万木之花。贵之取蕊，重之摘芽。呼之茗草，号之作茶。贡五侯宅，奉帝王家。时新献入，一世荣华。自然尊贵，何用论夸。”

酒则回应道：

“可笑词说！自古至今，茶贱酒贵。单醪投河，三军告醉。君王饮之，叫呼万岁。群臣饮之，赐卿无畏。和死定生，神明歆气。酒食向人，终无恶意。有酒有令，仁义礼智。”

酒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回应了茶。在中国，酒与酒池肉林有关，更与祭祀礼仪有关。在甲骨文中，酒是唯一献给神明的液体。从祭祀礼仪开始，有了儒家礼仪之道。酒在汉族各类重大祭祀活动中是不可缺少的参与者。以上可见，酒在中国地位崇高，且由来已久，名正言顺。

反观茶，作为一种山野植物偏安一隅。在唐以前，甚至没有“茶”这个字，对于茶的称呼也未见统一。在酒面前，茶是十足的晚辈。

关于茶与酒更缠绵的纠葛，在周重林《茶与酒两生花》中有更为细致的论述，在此不赘述。

无论如何，必须要肯定的是，在唐以前，比较酒的显赫与喧嚣身世，茶显得卑微许多。在如此劣势之下，在寺院与文人的交互中，茶独特的审美体系得以建立，以至于到了唐时，茶已然可以与酒比肩论高下。

陆羽：绿叶子变为金叶子第一人

茶的崛起是带有偶然性的，这种偶然性与陆羽有关。陆羽把茶作为自我认同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用《茶经》抓住茶文化浪潮，那么他的生命恐怕只是历史上一个短暂的注脚。同样，如果没有陆羽的积极推广，没有深入全面的《茶经》，茶这种新饮品也难以冲破重重阻隔成为新时代的饮品。

为了提升茶的地位，陆羽引入并推广了神农氏发现茶这一说法，这是极为大胆的。在《茶在中国》第二章中，贝剑铭认为陆羽就是请“老祖宗甚至神话人物来背书”，成功抬高了茶作为新饮品的地位，同时也证明茶是一种和酒一样非常古老的饮品。放在今天，大约就是把红茶和英国组成固定CP，普洱茶和越陈越香直接凑在一起一般。虽然后世有诸多文献说明茶源起于中古时期，但这已经无法撼动神农与茶这对最强CP的地位。

除了神农，由于经典著作中未见茶，陆羽又借助不见于正统文学和官方正史的材料来拼凑茶的历史。这些故事形形色色，与茶的联系或弱或强，但这并不能组织陆羽将其编织到茶文化的原材料中，为其后来炼叶成金提供最基础的保障。

茶的崛起之路：大V齐营销

陆羽把茶地位抬高后没有停歇，他广结文化界精英，如颜真卿、皎然、怀素，都与陆羽有交集。陆羽把他们一起拉入爱茶圈里来，通过集会结社、交流、确定品茶标准来从头寻找写茶的方式，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写诗。

诗歌是那时饮茶兴起最重要的文化表现形式。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来，就是各界大V、KOL们在微信公众号、抖音、微博上宣传自己爱茶，从不同角度来写茶，再次用文化为茶点金。

例如，韦应物写“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喜园中茶生》），赋予了茶超凡脱俗的热点，并融合唐时最繁盛的佛教思想：“尘”。

李白则把茶与长寿成仙联系在一起：“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并序》）

僧人皎然以茶论道：“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在精英阶层的笔下，茶被装点成了全新的模样：是酒的替代品或解酒药；既有可玩赏的物质性，也涉及洁净的精神性。

作者总结说：“茶的兴起绝不是一个显而易见或毫不复杂的过程，其实他不得不在一个有时充斥着其他产品的市场找到一席之地。”在陆羽影响下，唐朝大V们为茶创造专用术语和审美观念，进而推动整个社会掀起饮茶之风。而后世精英阶层也不断在其影响下持续为茶背书，让茶的影响力持续发酵。可以说，茶是无比成功的文化营销产品。

如今迭代速度飞快的各类网红产品，在茶面前也只能高呼一声前辈。

这样的论述不免令人把目光落脚到现在。随着中国崛起，传统久远的茶业走上了振兴之路，“茶业复兴”一再被提及。以前谈论茶业复兴，侧重点是产业；今天的复兴，应该更多指向文化。在这一点上，这本书与茶业复兴编辑部的初衷是一致的。无论是用“茶马古道”点金云南茶，还是以“古树茶”点金普洱茶，如今茶业复兴，依然需要各路神仙不断显神通，加入这场大业。

除了文化点金，《茶在中国》还提供了许多有趣的思考点，为茶书领域填补了空白，值得一读。

本文作者罗安然：茶业复兴编辑，图文来源：茶业复兴，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