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山川,普洱茶山美学性格
2020-01-18 21:42:49   作者:雷杰龙   来源:普洱杂志    浏览:

普洱茶山的美,是一种原在之美,原本之美,山川、大地、万物、众生的原在,原本之美。普洱茶山,有大地上最好的茶,有世界上茶树的老祖宗。这片茶山的美学个性,就是大地山川的原本之

普洱茶芽叶

普洱茶山的美,是一种原在之美,原本之美,山川、大地、万物、众生的原在,原本之美。普洱茶山,有大地上最好的茶,有世界上茶树的老祖宗。这片茶山的美学个性,就是大地山川的原本之美。

不久前,一位勐腊县象明乡的朋友来昆明,顺便看我。喝酒的时候,说起1999年春天,在他老家入山放牛的事,哈哈大笑。那年春天,闲着没事,就到他老家瞎逛。到达的第二天,就和他入山放牛。那是他们整个寨子的牛,许多家的牛,据说上百头,不可能每家人都出劳力去放牛,就由一家家轮流出人放。那几天,刚好轮到他家放。那位朋友,他姐夫,加上我,三个人,带着米、酒、牛干巴,翻过几座山,穿过几片林,就到了放牛场。

所谓的放牛场,就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满目苍翠,至于牛,隐在那一片苍翠里,影子都不见。所谓放牛,不过就是在那座山上溜达,到那几个山口看看,栅栏坏了没有,如果坏了,就修理一下。除此之外,就呆在一个窝棚里,吃饭、喝酒、抽烟,瞎聊,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看月亮。那次长达十余日的放牛之旅,还有一件难忘的事情,就是喝茶。窝棚附近,就有几棵散落在灌木丛中的野茶树,都有碗口那么粗。想喝的时候,就爬到树上,胡乱折些嫩枝,在火苗上燎一下,噼啪作响,再扔进滚沸的铁锅里,锅里那烧开的水,是从山下清澈的小河里打来的。煮一会儿,茶汤就倒进土碗里,一咕噜牛饮。那是记忆里喝过的最好的茶,滋味浓厚而甘爽,一入喉里,顿觉全身舒泰,通体清凉。

说起来,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和朋友再聚,我说我们那时喝过的茶,是不是倚邦古树茶?朋友大惊,说就是,怎么,你懂普洱茶了?原来,在他眼里,我是不懂普洱茶的。其实,那时他又怎么能说懂了?他家就在象明乡,就守在倚邦古茶山旁边。若他那时就懂普洱茶,早就成暴发户了啊!要知道,那时候的古树茶,根本没人识,没人要,更没人采,他要找人采些囤积着,三五年后,不就成大富翁了?

那次去倚邦古茶山后,每到春天,都蠢蠢欲动,忍不住想到茶山走走。十余年下来,便又去了易武、攸乐、困鹿、班章、布朗、景迈、南糯、贺开、冰岛、勐库等古茶山。去那些古茶山,却不单是因为茶。毕竟,我不是做茶的,每次去茶山,顺手弄三五斤古树毛茶,不过是图个高兴罢了。去茶山,也不是去看采茶,收茶,做茶,那些情景,早就看够了,每年都大同小异而已。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时常冲动,想去茶山走走?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渴望一份放松,一份舒坦,一份心情,一份美好。

普洱茶兴起后,一座座普洱茶山声名鹊起,云南名山茶占多,一时间,那些茶山的名声,大有盖过云南传统名山苍山、玉龙之势。普洱茶山兴起,每到春天,一座座名茶山人流如织,连寨子里的狗都见惯不惊,对陌生人视若无睹了。不仅如此,还有著名小说家马原,著名诗人李亚伟等人一年中有大半时光悄悄隐在茶山,不是因为茶,而是因为一种心情。

普洱茶山声名鹊起,当然是因为普洱茶,可又不全是。这正如中国茶的兴起,是因为茶饮习惯,但也不全是。茶,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玩熟了,必有审美产生。中国茶沾满了那么多的诗词歌赋禅道风雅的气味,就成茶文化了。同理,普洱茶流行,除了普洱茶的健康价值,品饮价值之外,普洱茶美学,也就是普洱茶的审美价值也就随之产生了。而普洱茶山,正是普洱茶美学的根基。那么多人爱到云南茶山,除了普洱茶这种纯物质的表面原因之外,内心也必有其理由,那就是审美。

那普洱茶山的审美价值,或者说,普洱茶山的美学性格在哪里呢?当然,这句话也可换一种说法,人们爱到普洱茶山,审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美?

在我看来,是一种原在之美,原本之美,山川、大地、万物、众生的原在,原本之美。

普洱茶山地处云南西南部,即以昆明为中点,正西北纬25°左右,正南偏东大约东经105°左右的扇形区域之内。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地势从东北向西南逐渐降低,蜿蜒盘桓着两座巨大山脉——无量山和哀牢山;流淌着一条大河——云南和东南亚文明的母亲河——澜沧江及其上百条支流。这片大地土壤肥沃,日照充足,雨量充沛,高山纵横,江河流淌。

普洱茶大地以极宜茶树生长的赤红壤为主,加上亚热带季风气候,和常绿阔叶林植被,使茶树这种敝荫植物,既有足够的太阳能温度聚积,能产生充分的光合作用,又有常年的云雾弥漫,挡住太阳波光直射,过滤紫外线,降低阳光辐射强度,使茶叶内含物质更加丰富。此外,这片大地海拔多在1000米至1800米之间,纬度多在北纬22°至25°之内,这些地理气候条件的聚合,不仅制造了适合好茶生长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也制造了这片大地万千物种繁衍生长的苍茫原在之美。这是大地之美,天地之美,造化有大美而不言的苍茫原在之美。

生长在这片大地上的布朗、傣族、爱伲族、拉祜族、基诺族、佤族等少数民族,也保留着许多原在之美。曾经有一个夜晚,在孔明山(在当地基诺族的口中那山有另外一个基诺语名字——杰卓山,意思就是灵魂所归之山)和一群基诺族朋友围着篝火喝酒唱歌。喝醉了酒,一位基诺族汉子歪歪倒倒,弹起了月琴。弹着弹着,他就唱起来,许多人跟着唱起来。唱着,唱着,那位汉子哭起来,许多人跟着哭起来。那是一首情歌,我一句也听不懂,可琴和歌里的凄绝之情,我懂了,忍不住跟着哭起来。在云南,在许多茶山,那样古老而深情、苍凉的邂逅并不罕见。因为在这些山里,居住着这个星球上最为古老的许多民族,他们的心中,藏着许多这个星球上最为古老的记忆和感情。

再次想起1999年春天的倚邦古茶山之行。那时,我的心情并不好。那是因为大学毕业的我,刚到普洱工作没几年。在内地游学的经历,让被“文化”熏染的我,一开始很难接受那片大地。那时的我心里有一种许多人习以为常的念头,那就是和文化发达的内地相比,那片大地是没有文化的。即使有,也是不入流,上不了档次的文化。离开那片大地,到云南所谓的文化中心——昆明之后,我却无比感恩那片大地,不仅因为它接纳我在那里度过七八年的青春,也因为它给了我一种教育——一种主流文化背面的教育。那是一种关于原在、原本、存在之美的教育,一种关于大地、生命之根本的教育。这种教育是审美的,也是哲学的。

这正如那年的倚邦古茶山之行后,关于茶文化,我不再迷恋那些诗词歌赋里的茶文化,因为我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世界最好的,最原在的茶的记忆。这种茶进不了李白、杜甫、苏东坡的诗篇,但它却是大地珍藏的诗篇。对了,还有那座容纳了一百头牛和无数草木物种的大山,至今,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山,因为它根本没有名字,那就笼统地叫它倚邦山吧,在阳光下,在星空下,我曾经醉眼蒙眬地打量着它黑黝黝的,无比庞大的身影,而它,也打量着我,互相之间,没有一句话,但仿佛有无数的话。之后,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些名山,什么华山、泰山、恒山,想起它们来,当年曾经无比敬畏的那些刻在山上的文字,如今不再敬畏,甚至有时还想,山就是山,什么人怎么如此无聊,辛辛苦苦,刻那么多字干什么?

说到茶山的美学个性,以这么个小故事作结吧。三年前,到贺开古茶山,突然面对着那一片苍茫的古茶树,身边一位叫木头的山西女诗人怔住了,慢慢地,眼泪从她脸上爬下来。她喃喃地说,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古茶树。这么些年,她在太原卖普洱茶,从没到过云南茶山,还以为所谓的古茶树,不过是这个时代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的一种宣传营销伎俩。没想到古茶树,古茶山是真的啊!这么些年,就是这些茶山,这些茶树养活了我,我该给它们鞠个躬,说声谢谢!它们可是我的另外一个爹和娘啊!

是的,万物同根生。古茶山,古茶树,以及生长普洱茶的这片大地,是人类的另一个爹和娘。原本山川,极命草木。这是汉代作家枚乘的赋《七发》里的句子。意思是说探索山川本原,为各种草木命名。普洱茶山,有大地上最好的茶,有世界上茶树的老祖宗。这片茶山的美学个性,就是大地山川的原本之美。今天,普洱茶山声名鹊起,但愿到这里来的人们,不单是为了好茶,还为了内心的一种敬畏和感恩,对大地,对生命本原的敬畏和感恩。

作者:雷杰龙,图文来源:普洱杂志,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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