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昆明茶馆故事:茶馆里的混混
2022-12-20 20:38:45   作者:詹霖   来源:金玉令    浏览:

混江湖,一个说来容易,却并不容易的营生;泡茶馆,一个听来遥远,却并不遥远的去处。一个“混”字,含义颇多,在茶馆里“混”,角色很多。

由福海茶厂和茶业复兴联袂举办的二十四节气茶会在猫猫茶书馆举办

以下文章来源于金玉令,作者燕窝语

文:詹霖

混江湖,一个说来容易,却并不容易的营生;泡茶馆,一个听来遥远,却并不遥远的去处。一个“混”字,含义颇多,在茶馆里“混”,角色很多。

老昆明的茶馆,大度而宽容,反正来的都是客,不存在阶级上下、地位高低。混和与混同也好,混杂与混搭也罢,就是这个“混”字,道出从前茶馆特色。

茶馆里的“混混”,笔者更倾向于“混迹茶馆”,他们隐蔽自身面目,混融在茶客之中,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不可告人,不可示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老昆明的茶馆即是江湖。

三教九流,五马六道,无所不包:老态龙钟的长者,西装革履的商人,满腹经纶的教授,文质彬彬的学子,道貌岸然的政客。

箍桶修伞的、锔碗补锅的、摇拔浪鼓的,街头的“散扁担”,挑箩筐的乡巴佬,串街过巷,渴了累了,泡碗粗茶,掏出干粮,边吃边喝边聊天。住在附近的贫困老倌,“大索行”抬棺材的壮汉,闲时来坐坐,当然也有游民无癞、地痞流氓混迹其间。

壳子一起冲,牛逼一起吹,茶水各吃各。有的习惯闭目养神,听到会意处,搭白两句;有的心存芥蒂,“看着不顺眼”,便端起茶碗换个桌子,别人也不会多心。

茶馆评书让茶客上瘾,身后还立着“免费听众”充当外围,俗话称“听站国”。

他们不愿花钱却很痴迷,以破衣烂衫、一身臭汗的出卖劳力者居多。说到中场,先生咂口茶,惊堂木轻轻落下,下来收钱,他们纷纷离开,待到说书再次开讲,又陆续围拢。尽管不受欢迎,但若没了这批忠实听众“捧场”,那吃书茶的气氛会大打折扣。

夏天,座上客回头皱眉,他们便自觉地尴尬后退;冬天,他们又有“肉屏风”功能,任寒风吹得鼻子通红,依然在瑟瑟发抖中洗耳恭听。

混在其中的还有小娃娃,青头小儿聚拢,人多时,茶铺外面,自然挤成两排,个子矮的总往前面钻,有时还踮起脚跟,脖子挣的老长,感觉是要看见先生的动作才算过瘾。

说也怪,一窝小儿子互不相识,挤在一起,从没有挤占位置而发生矛盾。时间长了,几个人有点面熟了,但从未打招呼,彼此眼神交流,有种“你也来了”的感觉。

说书人妙语连珠:武场壮怀激烈,文场细腻生动,官场尔虞我诈,情场男欢女爱;有心理描述,也有动作比划。

一次,讲到才子佳人眉目传情,口中在模仿,身段亦表演,有小听友忽发评论:“哼!老不正经呢!”有稍大点儿的回了一句:“悄悄的!听嚯皮,就闷着嘴!”

昆明人把有钱有势的阔少称为“少爷”。他们来茶馆,会有一二随从伺候,少爷坐上主位,随从才敢坐陪;少爷举杯先饮,随从才敢吃茶。提物、斟茶自是分内之事,那气派显出家底和财富。

破落少爷也有出没,勉强支撑一下原本大户的架势。他们混坐在散座里,一个人一盅茶一碟瓜子,或托腮沉思,或打盹瞌睡,翘起的二郎腿不住地抖动,游移不定的双眼四处睃瞄,闲散之至,无聊至极。

混迹茶馆的,还有小公务员,出没其间,只是巴望能在喝茶交际中,认识权贵之家的亲友,以便觅得一星半点、旁门左道的升迁门路。也有小知识分子或失业者,为谋求职业,利用吃茶,打听消息,要么摆些茶点,请职业介绍者享用,央求代为留意,希望能有转机。

还有吃闲茶的,成天闲极无聊,大事做不来,小事瞧不上,一碗茶能坐个大半天,堂倌照样轻轻揭开盖子掺开水;临时要离开,给堂倌打个招呼:“留一下”,或者抓几片茶叶放在茶盖中间。还有吃“口水茶”的,看见某茶客起身离去,趁着堂倌尚未来收茶碗,他呲溜地坐了下去,端起碗来,悠然地咂一口有余温的茶水,尽管茶气不足,没了茶香,汤色平淡,精华已无,但“接盘侠”怡然自得,自我无所谓,别人也不会投来鄙夷目光。

抗战时期,昆明的地位不言自明,各家茶馆似乎成了新闻集散地,报社记者不约而同,混杂其中,四下打探消息。

尤其是小报记者常在茶馆捕风捉影,搜集花边新闻趣闻逸闻。手快的当即俯在茶桌,立马写出稿件,直接送往报社;耳尖的假装吃茶,立起耳朵探听隔座茶客高谈阔论,奇闻趣事记在心,小道消息打腹稿,五花八门的信息,经他们画猫成虎,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于是市井人心浮动,满城乌烟瘴气。

当局的权力部门,比如军警特宪,派出便衣混在茶馆。暗中调线的、秘密打探的、窥视偷看的、线人接头的、卧底相约的,都选中了这龙蛇混杂之地,提供刺探得来情报,告知破案所需线索,交付线人应得费用。有时干脆现场办案,几家茶馆直接变成“公事房”,失去了原本的清净与亲和。面对吃官家饭、权势嚣张之人,茶馆老板不敢得罪,也不收茶资,送个人情,套个近乎,也能倚仗势力,维持茶馆“平安。”

茶馆迎来送往,茶客进出轮回。

有奸诈骗吃骗喝者,做大生意的老板骗不到,一眼就把他们看穿,但也要吃饭呀!于是对身边老实茶客下手,混水捞鱼。

打牌下棋摆残局,合做生意支花篮,过河拆桥仙人跳,坑蒙拐骗下活套,帮忙办事要介绍费,为高利贷牵线得到好处……

还有没落文人自以为是,虽然没混得人模狗样,但自以为很了不起,阅人无数,见过多少世面,懂得多少套路,别人都蠢,就他聪明,怨天尤人,愤愤怀才不遇;自命清高,羞于放下脸面。

还有事业不得志者,即没耐心也没韧性,经济差而无底线,别人嘲笑他:“人大老草包,山大无柴烧”。他天天想赚快钱,但行动力极差;总想用机巧诓人骗人算计人,但屡屡有不能得手。

上世纪30年代,混迹昆明茶馆的还有个“名人”,本名雷鹏,江湖人称“雷漫天”。

此人少时音乐天赋极强,吹拉弹奏,样样都会,其中提琴和口琴最为精熟。他拉小提琴姿态优美,弓法娴熟,指法灵巧;他的嘴巴特大,张嘴含琴,能覆盖8至10度音区,吹奏得十分入耳,音声婉转。

1933年,龙云考虑到雷漫天是滇省音乐奇才,决定公费派他去法国留学,同行者有美术界娇子廖新学。

到达香港,恰遇英国有名的乐团,洋人重金邀请雷漫天参加演出。雷氏居然未向主管请示,擅自答应英人之邀。他要长期滞留香港,廖新学只得一人前往。

消息传到昆明,龙云恼怒,指示取消雷氏留法资格。后来,英国乐团回国了,不要他了。雷漫天无事可做,衣食没了着落,只得去酒吧剧院拉琴卖艺,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日子不好混,最终怏怏返昆。

回到家乡,悔恨交加,情绪低落,渐渐染上毒瘾。每天睡到中午,胡乱吃点东西,过足烟瘾,就去正义路周边的茶馆拉提琴挣饭钱。

有人回忆:此君约五十岁上下,头戴一顶鏖糟滴沰的黑色呢帽,脸色蜡黄,面部浮肿,穷愁潦倒,颓丧愁苦。他拉完曲子,除了“白听”的穷学生,在场茶客总会丢给几角钱。在茶馆拉琴,老板是欢迎的,只要有他到场,总会增多茶客,自然多些收入。

这位老兄混在茶馆,能勉强糊口,苟活市井。他总是拉奏一些哀怨悲伤乐曲,琴声低沉舒缓,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引得在场人很是伤感,唏嘘不已,也拉出了他沮丧、颓废心声。

老昆明茶馆其实是个完整的世俗社会的缩影。

它就像社会舞台,上演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人生百态。

茶馆里的“混混”也要生存,茶客来来往往,日子地久天长。市井生活正是民众的日常,地气与烟火其实很普通很平凡……

作者:詹霖,图文转自茶业复兴,经“茶业复兴”授权爱普茶网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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